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淬火-中青在线
发布时间:2024-05-13 07:06:09 | 版权所有:球王会网页版

  离开部队的场景,这名“红八连”的战士已经在脑子里设想了至少5次,每送走一批退伍的战友时就想一次。

  张真强还在读高中的时候,父母感觉“实在管不了了”,索性把他送到部队来磨练一番。张真强说自己是被父母“忽悠”过来的。

  这个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男生,在大学毕业之后欲入体制而不得,只好来到一家公司做企业内刊,工作几个月后,他厌烦了这份“5年10年后的生活也能一眼看到头”的工作。那是他心态最消沉的一段时间。

  李凯承认自己当初的出发点“很功利”:当两年义务兵后退伍,这样考研、考公务员都有加分。他的目标很明确:一定要进入体制内。

  当李凯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奔赴东北的火车时,为磨练自己的性格而来“自讨苦吃”的新兵武松锋已经在军营待了1年。这个与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截然不同的单调环境,曾让他感到孤独、委屈。

  不管抱着什么目的、接受过什么教育、来自什么家庭,一群不同年龄、不同背景、来自天南海北的小伙子,陆陆续续都在一个东北小城、在陆军第三十九集团军一个名叫“红八连”的连队碰面了。

  早上5点30分起床、出早操,每周大部分的时间是体能训练,还有一天是理论学习。晚上看看新闻联播,到9点30分准时熄灯。

  第一次跑3000米,张线分钟,落在了大家后面。张真强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——他受不了别人看不起他。3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后,他的成绩是11分23秒,已经名列前茅。

  在训练中,张真强发现自己的肢体协调性特别好。入伍不到3个月,他的400米障碍已经能跑进连队前五名。“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特长!”刚来不久就找到了存在感,张真强挺高兴。

  来部队几个月后,他改了主意:“不能当逃兵。”被部队退回去,他觉得太丢人了。此时,他还在埋怨父母竟然狠得下心让自己来吃这份苦,为了跟父母赌气,他也觉得不能就这么回去。

  在家时,这个调皮的男孩让父母头疼不已。他跟朋友凑钱买了辆摩托车,还撞伤了人,家人赔钱后总算了结了。父母实在拿他没办法了,干脆送到部队来接受管教。

  这名山东大学管理学院的毕业生,曾经面临着更主流的选择:去外企或国企,做一份拿高薪的工作,然后结婚、生子。

  武松锋自认为从小到大过得都很顺利,父母又很疼他,从来没吃过啥苦。还在读大三时他就考虑毕业后参军入伍。在他看来,军人的素质是一个想成大事的男人必需的。

  来部队之前,武松锋倒是早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,让他没想到的挑战是:孤独。这个毕业于重点高校的男生喜欢独自看书和思考,跟周围打扑克的战友玩不到一起。

  进部队不久,班长要求他拿着钢丝球把马桶和小便池里里外外都刷干净,而且不能用长柄的马桶刷、也不能用清洁剂。武松锋觉得不可理解:“这是开玩笑呢?!”

  入伍8个月后,连队驻地发生了百年一遇的洪水,一个镇上的养鸭场被洪水冲泡了。几十万只鸭子的尸体在水中泡着,大雨过后就是高温暴晒,这种情况下,极易发生瘟疫。

  武松锋们也受到感染跟着走进洪水中。“当时只想着接到命令就要完成任务,没想别的。”这个变化,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。

  武松锋还记得,大学时老师要求干什么事儿,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就是:“为什么这么做?做这个有什么意义?为什么让我做?能不能不干?”

  过了一段时间,新兵排长让李凯担任连队的视频新闻主持人,这是一个每周一期的新闻节目。对于大学期间经常担任晚会主持人的李凯来说,这正是他的特长。

  后来排长干脆把连队的广播新闻也交给他来做。为做这个每周两期的广播新闻,李凯要自己琢磨怎么剪辑、怎么配乐,他觉得很充实。“大学里的成就感突然就回来了”。

  不过,排长把这两个任务交给他,自己却“下岗”了。李凯觉得很感动:“班、排长总是会努力发现你的闪光点。”

  其实这也是班长、排长的“心机”。“土生土长”的八连连长梁凯发现,只要新兵能在一个方面树立起信心,各种工作就都好开展了。

  在体能方面找到信心的张真强,也不再满足于只跟着自己的班长学东西。他找这个班长学射击、找那个班长学跑步……对于爱学的兵,班长也乐意教,总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会的东西传授给他。去年全师比武,张线米障碍比武中跑出全师第一,还破了师纪录。

  那次,他花了两个多小时给家人做了一顿饭——炖鲫鱼、炒土豆丝和蛋花汤。这是他给家人做的第一顿饭。这个当年在家没扫过地、没洗过衣服、没做过饭的小伙子,突然长成了大人。

  自前年开始,张真强也开始做班长、带新兵。这个当年总跟父母赌气的男孩,也学着自己班长当年的样子来教育新兵:多给父母打打电话;一个人在外面,不要总是跟家人抱怨多苦多累,那会更让他们担心。

  当年的“差生”张真强成了连队的新星,而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的武松锋却在连队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份检讨。

  2013年5月,武松锋被选为共青团代表到北京参会。对一个普通的士兵来说,这是一个巨大的荣誉。

  站哨安排,是经过连队指导员签字的,不能私自调换。当时武松锋是入伍近两年的上等兵,班里已有几个新兵。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,他觉得太累了,想先休息一下,就跟早上5点钟站哨的列兵换了岗。

  刚巧那天夜里连队指导员去查岗,武松锋被抓个正着,挨了好一顿批,还要在第二天的全连军会上作检讨。

  武松锋知道是自己的错,不过还是觉得很委屈,更接受不了这个巨大的反差——前一天还是众人羡慕的对象,第二天就要在全连兄弟面前作检讨。

  武松锋去找指导员认错,想说说情免掉第二天的检讨。“不管有多大的荣誉,回到岗位,始终要看清自己的位置。”指导员的这句话,印在他脑子里。

  今年6月,赴马里维和的中国士兵申亮亮在应对恐怖袭击时牺牲,年仅29岁。这个事件虽发生在千里之外,不少八连的官兵却真切地感到难受。

  去年,八连的连长、副连长等4人已经被派去学习外交、国际关系等课程。按照原计划,他们学习结束后就将带连队赴马里维和,去执行这个“和平时期最危险的任务”。

  听到这个新闻时,李凯感觉:“他是替我们其中的某个人牺牲的。”虽然与申亮亮素未谋面,他心里还是很难受。

  在此之前,2010年发生的“天安号”事件,已经让李凯有了紧迫感。那次事件中,载有104名韩国官兵的天安号在朝韩争议海域遇爆炸而沉没,46名舰上官兵死亡。

  有一次训练时,登上装甲车后,一个念头突然攫住他:“这个车该不会直接开到前线吧?”随即产生的下一个念头让他感到恐惧:“如果真的打仗,我的本事够用吗?”他给自己的答案是:不,不够。

  李凯注意到,2013年以来,战备训练比以前更贴近实战了,“跑龙套的”也少了——以前有人为了图省力,要么水壶不装水、要么卸下防毒面具的滤毒罐,总之,图轻便、省力。现在大家知道,这些训练,是要保护自己的。

  对于武松锋来说,申亮亮事件让他跨过了“牺牲”的关口。武松锋过去曾经多次考虑过“牺牲”这个问题,但都不愿再细想下去。他只是告诉自己:“不管怎样,不能当逃兵。”

  在八连,有句话是“支部像团火,党员个顶个”,武松锋觉得,所谓“个顶个”就是体现在当先锋、打头阵上。“如果以后再有维和的任务派到我们身上,肯定没有二话,还是要去的”。

  对此,连长梁凯也有自己的判断:中队越来越多地走出去,“从修桥铺路到维护地方和平”,维和的地区局势复杂,遭遇袭击事件是难免的。

  来到部队3年多后,李凯已经不再把“体制内”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,在“排长”这个新岗位上,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追求——为来到自己手下的兵负责,带出几个好兵。

  爱读书的90后排长武松锋,在系统地学习过党史、军史后,对这个国家的历史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感触。“早期的,出身都不差,起码是中产以上,是什么让这些‘高富帅’背叛了自己的阶级、走上的道路?”他的答案是:理想和信念。

  这个曾经自认为是个愤青的男生,如今希望接着前辈的路走下去:“希望把它作为事业追求,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。”

  度过了悠然的大学生活后,再来到军营,武松锋也收获了与同窗情谊截然不同的“一起流汗、一起流血”的战友情谊。

  “训练时实在跑不动了,战友帮你扛枪、拉你一把,这种感觉跟几个同学悠闲地逛街、买东西,实在太不一样了。”

  “吃苦在一起,乐呵在一起,挨骂在一起。”张真强说,“只要当过一天战友,就能体会到这种感觉。”

  他笑笑说:“跟我姐几个月不见面都没啥感觉,可是出去执行任务十来天,一回到连队就觉得可亲切了。”

  张真强原本打算去年复员回家,但他觉得连队培养了自己5年,自己却还没给连队作出太多贡献,于是决定继续留下来,带出几个好兵,也给连队的荣誉室再添一块奖牌。

  每一年送老兵退伍,张真强都会设想一次自己离开的场景。每次想着想着,他的眼泪就会流下来:“等到我走的那一天,绝对不哭,就在八连门口磕3个响头,然后头都不回就走。”

  离开部队的场景,这名“红八连”的战士已经在脑子里设想了至少5次,每送走一批退伍的战友时就想一次。

  张真强还在读高中的时候,父母感觉“实在管不了了”,索性把他送到部队来磨练一番。张真强说自己是被父母“忽悠”过来的。

  这个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男生,在大学毕业之后欲入体制而不得,只好来到一家公司做企业内刊,工作几个月后,他厌烦了这份“5年10年后的生活也能一眼看到头”的工作。那是他心态最消沉的一段时间。

  李凯承认自己当初的出发点“很功利”:当两年义务兵后退伍,这样考研、考公务员都有加分。他的目标很明确:一定要进入体制内。

  当李凯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奔赴东北的火车时,为磨练自己的性格而来“自讨苦吃”的新兵武松锋已经在军营待了1年。这个与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截然不同的单调环境,曾让他感到孤独、委屈。

  不管抱着什么目的、接受过什么教育、来自什么家庭,一群不同年龄、不同背景、来自天南海北的小伙子,陆陆续续都在一个东北小城、在陆军第三十九集团军一个名叫“红八连”的连队碰面了。

  早上5点30分起床、出早操,每周大部分的时间是体能训练,还有一天是理论学习。晚上看看新闻联播,到9点30分准时熄灯。

  第一次跑3000米,张线分钟,落在了大家后面。张真强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——他受不了别人看不起他。3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后,他的成绩是11分23秒,已经名列前茅。

  在训练中,张真强发现自己的肢体协调性特别好。入伍不到3个月,他的400米障碍已经能跑进连队前五名。“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特长!”刚来不久就找到了存在感,张真强挺高兴。

  来部队几个月后,他改了主意:“不能当逃兵。”被部队退回去,他觉得太丢人了。此时,他还在埋怨父母竟然狠得下心让自己来吃这份苦,为了跟父母赌气,他也觉得不能就这么回去。

  在家时,这个调皮的男孩让父母头疼不已。他跟朋友凑钱买了辆摩托车,还撞伤了人,家人赔钱后总算了结了。父母实在拿他没办法了,干脆送到部队来接受管教。

  这名山东大学管理学院的毕业生,曾经面临着更主流的选择:去外企或国企,做一份拿高薪的工作,然后结婚、生子。

  武松锋自认为从小到大过得都很顺利,父母又很疼他,从来没吃过啥苦。还在读大三时他就考虑毕业后参军入伍。在他看来,军人的素质是一个想成大事的男人必需的。

  来部队之前,武松锋倒是早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,让他没想到的挑战是:孤独。这个毕业于重点高校的男生喜欢独自看书和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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